晚上，他把事情说与
可滢听，原原本本地。
可滢似乎并不很意外。听完，她站起身，从自己抽屉里取出
封鹰洋，放在他手里。她定定地看他，说，若没有这件事，你这生，总是被人安排好
。世人，总要为自己做回决定。
文笙说，
这走，舅舅和娘那里，就要靠你去说。
可滢说，你总还是要回来，对罢？
文笙沉默半晌，说，自然是要回来，但要心里敞亮地回来。
俞如同面对头小兽，被噬咬。他闭上眼睛，默默地承受，同时感受到怀里身体在点点地苏醒。他深深地叹口气。
当他醒来时候，已经走。雨住初歇，晨雾中片静寂。他望望周遭，无痕迹。恍惚间，以为是梦境。他起身，丝幼细头发，轻轻飘落在地板上，如曲折弧线。
此时他，尚未知这是与永诀。但坐定下来，心里空洞得发冷。所谓死生契阔，流云雾散，是这时代常性。他向不以为意。但此时，离聚之痛，如道符咒，令他着魔般地失去分寸。动静之间，他想起自己叔父。
记忆中轮廓，是多年前长衫青年。只包袱，顶伞，走出家门。他在身后追着，叫叔叔。青年对他微笑，轻轻抚摸他头，说，“待这时代变，你也长大。这家里就有懂人。”
他取出那帧纸笺，展开。魏碑老底子，还是若干年前，内里却没有力气。“何处乡关感乱离，蜀江如几好栖迟。”他抚摸那字迹，指尖有细微磨砺。他想起，自己离开四川，已有两年多。
文笙与浦生两个，在海河边上等很久，还不见凌佐。月亮被抹黑霾遮住，渐渐又走出来。他们周遭就忽明忽暗。
两个人，未免有些心焦。这时候，才看见凌佐气喘吁吁地跑来，手里拎着只包袱。浦生看着他，当胸就是拳，说，
克俞收拾出只皮箱。在院落里生起火盆，将自己这几年写下文稿，尽数投入。手中几页纸，自来水笔挥而就段落。落款亦潦草得很，是“河子玉”三个字。他眼神木下，也投进去。
纸烧尽，火也萎。有风吹过来，青灰色纸碎飞起来，蝴蝶似，落在地上。翅膀上还有星未熄红。
风又大些。他觉得身上有些冷，这才想起，快立秋。
待文笙下定决心去找克俞，走到万象楼前，已是人去楼空。他愣愣，就着石桌坐下来。
残阳如血。余晖里头，莫名响起蟋蟀叫声。忽近忽远，声声凄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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