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（6 / 6）

蓝色，蓝汪汪火，蓝得像水样。

世钧道："曼桢，们什时候结婚呢？……上次回去，母亲也说她希望早点结婚。"曼桢道："不过想，最好还是不要靠家里帮忙。"世钧本来也是这样想。从前为择业自由和父亲冲突起来，跑到外面来做事，闹归齐，还是要父亲出钱给他讨老婆，实在有点泄气。世钧道："可是这样等下去，要等到什时候呢？"曼桢道："还是等等再说吧。现在家里人也需要。"世钧皱着眉毛道："你家累实在太重，简直看不过去。譬如说结婚以后，两个人总比个人有办法些。"曼桢笑道："正是怕这个。不愿意把你也拖进去。"世钧道："为什呢？"曼桢道："你事业才正开始，负担个家庭已经够麻烦，再要是负担两个家庭，那简直就把你前途毁。"世钧望着她微笑着，道："知道你这都是为好，不过……不知道为什，有点恨你。"

她当时没有说什，在他吻着她时候，她却用极细微声音问道："你还恨吗？"炉子上壶水已经开，他们竟点也不知道。还是顾太太在隔壁房间里听见水壶盖被热气顶着，咕嘟咕嘟响，她忍不住在外面喊声："曼桢，水开没有？开要沏茶。"曼桢答应声，忙站起身来，对着镜子把头发掠掠，便跑出来拿茶叶，给她母亲也沏杯。

顾太太捧着茶站在房门口，口口啜着，笑道："茶叶棍子站着，定要来客！"曼桢笑向世钧努努嘴，道："喏，不是已经来吗？"顾太太笑道："沈先生不算，他不是客。"她这话似乎说得太露骨些，世钧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。顾太太把开水拿去谷人瓶，曼桢道："去埂Ｂ枳这儿说说话。"顾太太道："不行，坐下就站不起来。会儿又得做饭去。"她搭讪着就走开。

天渐渐黑下来。每到这黄昏时候，总有个卖蘑菇豆腐干，到这条-堂里来叫卖。每天定要来趟。现在就又听见那苍老呼声："豆……干！五香蘑菇豆……干！"世钧笑道："这人倒真风雨无阻。"曼桢道："嗳，从来没有天不来。不过他豆腐干并不怎样好吃。们吃过次。"

他们在沉默中听见那苍老呼声渐渐远去。这天光阴也跟着那呼声同消逝。这卖豆腐干简直就是时间老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