桐芳和高第已在门洞里立
好半天。听院内
哭声止住，她们才试着步往院里走。
孙七看见她们，赶紧迎上来，要细看看她们是谁。及至看清楚，他头上与脖子上青筋立刻凸起来。他久想发作
番，现在他找到合适对象：
哟！钱太太！钱少奶奶！别哭喽！"她们缓过气来，哼唧着，抽搭着，生命好象只剩根线那
细，而这根线还要涌出无穷泪来。气顺开，她们重新大哭起来。冤屈，愤恨，与自己无能，使她们愿意马上哭死。
李四爷含着泪在旁等着。他年纪与领杠埋人经验，教他能忍心等待。等到她们死去活来有好几次，他抹把鼻涕，高声说："死人是哭不活哟！都住声！
们得办事！不能教死人臭在家里！"
孙七不忍再看，躲到院中去。院中红黄鸡冠花开得正旺，他恨不能过去拔起两棵，好解解心中憋闷："人都死啦，你们还开得这有来有去！他妈！"
瑞宣把泪收住，低声叫："钱伯母！钱伯母！"他想说两句有止恸收泪作用话，可是说不出来；个亡国人去安慰另个亡国人，等于屠场中两头牛相对哀鸣。
钱太太哭得已经没有声音，没有泪，也差不多没有气。她直着眼，楞起来。她手和脚已经冰冷，失去知觉。她已经忘为什哭，和哭谁，除心中还跳，她全身都已不会活动。她楞着，眼对着死去儿子楞着，可是并没看见什；死亡似乎已离她自己不远，只要她闭目，垂头，她便可以很快离开这苦痛人世。
钱少奶奶还连连抽搭。四大妈拉着她手，挤咕着两只哭红眼，劝说："好孩子！好孩子！要想开点呀！你要哭坏，谁还管你婆婆呢？"
少奶奶横着心，忍住悲恸。楞会儿，她忽然跪下，给大家磕报丧头。大家都楞住；想下，才明白过来。四大妈泪又重新落下来："起来吧！苦命孩子！"可是，少奶奶起不来。这点控制最大悲哀努力，使她筋疲力尽。手脚激颤着，她瘫在地上。
这时候，钱太太吐出口白沫子来，哼哼两声。"想开点呀，钱太太！"李四爷劝慰："有们这群人呢，什事都好办！"
"钱伯母！也在这儿呢！"瑞宣对她低声说。孙七轻轻进来："钱太太！咱们胡同里有害人，也有帮助人，姓孙是来帮忙，有什事！请你说就是！"
钱太太如梦方醒看大家眼，点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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